作者｜胡坤、李璐《胡坤是中国银行伦敦分行副行长》

文章| 《中国金融》2019年第16期

2019年7月7日，德意志银行宣布重大战略转型，旨在提高集团盈利能力、增加股东回报、推动长期增长。 为了实施转型，德意志银行将大幅缩减投资银行规模，并计划到2022年底将总成本降低四分之一。

德意志银行战略转型背景

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德意志银行面临较大冲击。 2008年，德意志银行税前亏损达到57亿欧元。 自2015年起，受各种丑闻和罚款影响，已连续三年亏损。 2015年、2016年和2017年分别亏损67.72亿欧元、13.56亿欧元和7.35亿欧元。 十亿欧元。 直到2018年，德意志银行才扭亏为盈，实现利润3.41亿欧元（见表1）。 2019年第一季度，德意志银行实现净利润2.01亿欧元。 不过，营业收入同比下降9%至63.5亿欧元，其中股票交易及相关衍生品业务总收入同比下降18%至4.68亿欧元。 主要利润受益持续支出削减和所得税支出大幅减少。 由于重组带来的额外费用，德意志银行2019年第二季度亏损31亿欧元，为2015年以来最大亏损。受诸多负面消息影响，德意志银行股价从2007年的77.88欧元每股跌至6.77欧元每股。目前，这是其149年历史上的最低点。

投资银行业务占比过大，利润易受市场利率、汇率波动影响。 财报显示，德意志银行2018年总资产为1.35万亿欧元，贷款余额占比30%，交易资产和衍生金融资产占比42.5%； 德意志银行2018年负债总额为1.28万亿欧元，存款余额占比42.5%。 金融市场融资工具中，仅衍生品融资就占23.6%。 由于金融资产交易规模较大，收入容易受到市场波动的影响。 近年来，公司及投资银行业务收入持续下滑。 2018年，公司及投资银行业务收入130亿欧元，同比下降8.30%。 同时，由于德意志银行在德国的传统存贷款业务不够强劲，有限的盈利能力不足以抵消劣势。 因素。 2018年私人和商业银行收入为101亿欧元，与2017年持平。

衍生品中三级资产占比过大，风险难以量化和控制。 第三级资产是指流动性较差且难以利用市场可观察数据进行估值和定价的企业贷款、较为复杂的场外衍生品（经过多重包装和分割）、不良债务以及流动性较差的资产支持证券（ ABS）。 ）、非流动担保债务凭证（CDO）和其他金融工具。 财报显示，德意志银行2018年三级资产为240亿欧元，其中衍生品资产为85亿欧元。 虽然三级资产占总资产的比例非常有限，但占德意志银行核心一级资本（CET1）的47%。 ，明显高于其他银行同业（见图1），这意味着德意志银行的资本价值存在巨大的不确定性。

运营成本过高，运营效率难以提高。 财报显示，德意志银行的运营成本收入比为93%，远高于业内其他竞争对手。 原因之一是德意志银行人员过剩，工资福利等人力成本大大增加了银行的经营负担。 2013年，欧洲银行管理局（EBA）发布规定，规定欧洲银行高管（年收入超过50万欧元者）的奖金与薪资比例上限为1:1，即奖金不能高于年薪。 德意志银行决定通过提高薪资和减少奖金来规避奖金上限规定，银行高管2014年的平均薪资增长了17.6万欧元。此举推高了银行的固定薪资支出，降低了银行成本控制的灵活性，并安排了额外的薪酬。银行的负担。 2018年，德意志银行拥有91,737名员工，净利润为279亿美元。 员工人均实际净利润为304,991美元。 相比之下，摩根大通每名员工的实际净利润为 425,719 美元； 瑞银集团的收入为 472,241 美元。 此外，员工薪酬占该行2018年营业收入的46.7%，远高于摩根大通等同行（30.4%）。

另一个原因是德意志银行的国内和国际扩张行为过于激进。 内部扩张方面，德意志银行于2010年收购了德意志邮政银行，但由于欧盟新规和国内监管要求，无法实现两部分基金的交叉销售效果，利润无法抵消增加的资金合并后的运营成本。 由于业绩不佳，德意志银行曾计划于2015年出售邮政银行，但随后于2017年宣布放弃出售计划，并希望将邮政银行业务与其他零售业务重新整合。 此次并购不仅未能通过抢占当地市场产生协同效应，而且随后几年策略的不断变化也造成了银行整体资源成本的上升。 此外，德意志银行与德国商业银行于2019年3月宣布就合并进行谈判，但随后于4月表示谈判失败，这也增加了银行的运营成本。 在对外扩张方面，德意志银行海外业务占比过高，难以有效整合和管理全球业务。 2018年，其海外信用敞口占集团68%，海外营业收入对集团贡献61%，海外员工占集团员工总数54%。

德意志银行的外部经营环境日益严峻。 经济低迷压缩商业空间。 2008年至2018年，欧元区GDP平均增长率仅为0.7%，其中德国GDP平均增长率为1.3%。 2018年，德国经济增速为1.4%，较2017年的2.2%大幅放缓。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最新预测，2019年德国经济增速将放缓至0.8%。低利率环境挑战盈利能力。 2008年以来，欧洲央行连续多次下调存款利率，2014年6月首次将存款利率下调至负值。 2019年，欧洲央行表示将继续维持欧元区主导利率于零，预计年底前不会加息。 市场利率持续走低，导致银行利差收窄、盈利能力下降。 更严格的监管会增加合规成本。 吸取国际金融危机的教训后，监管机构对银行业提出了更多监管要求，先后出台了《巴塞尔协议III》和《欧盟金融工具市场监管II》，旨在强化银行资本和流动性要求，同时提高交易透明度，加强投资者保护。 自2015年以来，德意志银行因涉嫌操纵利率和股价、以及存托凭证（ADR）发行处理不当等问题，已九次被各监管机构处罚，总额达109亿美元。

德意志银行重组计划

一是压缩投资银行规模，聚焦核心业务发展。 德意志银行将退出其全球股票销售和交易业务，仅保留对股票资本市场的关注。 同时，德意志银行将成立企业银行部，组建第四大商业银行，重点投资发展核心业务。

二是设立资本释放部门，减少或处置风险加权资产。 德意志银行最初计划将风险加权资产减少约2880亿欧元，减少40%至740亿欧元。 此外，该行计划维持普通股一级资本比率不低于12.5%，杠杆率预计2020年升至4.5%，2022年起升至5%。

三是落实降本计划，提高运营效率。 通过重组业务和基础设施，德意志银行计划到2022年将成本降低至170亿欧元，是目前水平的四分之一，使成本收入比达到70%。 为实施其战略，德意志银行预计到2020年将在全球裁员约18,000个。此外，德意志银行将在2022年之前投资130亿欧元用于技术，以提高效率并进一步优化产品和服务能力。

对中国银行业的影响

过去几年，德意志银行偏离传统核心业务，大力发展投资银行业务。 其利润增长点集中在金融衍生品、房地产抵押债券等高风险业务上。 当前，中资银行正在走上转型之路。 通过德意志银行的例子可以看出，银行转型是非常困难的。 要在审慎研究的基础上，充分考虑重大改革可能遇到的阻力和负面影响，统筹谋划，稳步推进。 我国银行业在经营发展过程中，应充分发挥行业专业优势，增强核心业务竞争力，避免盲目追求“大而全”和市场份额。 同时，降低风险偏好，审慎推广金融衍生品和产品，不断完善以适度贷款资源为导向、以综合金融安排为依托的商业银行经营模式。

德意志银行经营效率低下、成本冗余、成本收入比过高是其经营业绩不佳的主要原因之一。 过高的运营成本不仅会影响银行运营效率的提升，也难以为客户提供更好的服务。 在业务发展过程中，中国银行业应借鉴德意志银行的实践经验和教训，进一步优化产品和服务能力，更加注重银行经营的优质高效。 一方面，可以通过精简组织架构来实现简化开发； 另一方面，要加大与新兴技术的融合，进一步实现金融产品创新和管理流程优化。 我们要立足本地发展，稳步推进国际化进程。 对于中国银行业来说，在中国经济企稳向好、全球经济政治竞争加剧的背景下，本土市场、本土客户应是国际化稳步发展的基础。 中资银行应坚持发挥“桥梁作用”的全球化模式，依托“一带一路”、人民币国际化等战略，加强对中国“走出去”客户和外资“引进来”客户的服务。满足中国的需要。 实体经济需要不断增强跨境核心竞争力。

德意志银行案表明，因违规经营而受到监管严厉处罚，不仅影响机构声誉，高额罚款也必然影响机构的运营和发展。 随着海外市场的不断发展，中资银行海外分行在实施国际化战略的同时，必须充分研判各国市场政策和法规，注重合法合规经营，同时与各国建立顺畅的沟通和交流。境内外监管。 报告机制密切关注业务全球化的风险管理，避免不必要的巨额诉讼成本，促进业务稳健发展。 例如，欧盟2018年实施的《欧盟数据保护条例》给中资银行处理和存储个人金融信息带来了巨大挑战。 如果未能满足合规要求，他们将面临最高1000万欧元或上一年全球营业收入的罚款。 2%的罚款。 中资银行应加强与欧盟监管机构的合作，及时了解监管动态，最大限度降低监管处罚风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