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汇率的持续下跌，让“黄牛”隐藏的资金流出渠道浮出水面。

“兑换2万美元起，你要多少我们都有，现金外币都可以，汇率比银行低，你的金额太少，自己去银行柜台兑换吧，明天汇率就下来了。”1月6日，在上海一家股份制商业银行门口，从事外汇业务多年的“黄牛”老高（化名）不停地接听电话，直接拒绝了本报记者兑换1000美元的请求。

本报记者从上海“黄牛圈”了解到，除了银行正常兑换渠道外，“黄牛”渠道其实从2014年下半年以来就成为美元流出的重要渠道，老高的背后是一条庞大的货币兑换利益链。

央行最新数据显示，去年12月中国外汇储备3.33万亿美元，前月为3.4383万亿美元。12月外汇储备减少1079亿美元，创历史最大月度降幅。从零售银行到私人银行，从“黄牛”到国内外做空势力，多重因素导致中国外汇储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出。

黄牛生意兴隆

1月7日，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再跌332点，至6.5646元人民币/美元，2016年前四天，人民币对美元汇率连续下跌。

“现在再换美元也来不及了，每天都有很多人给我打电话，都是十几万美元的客户，有的是公司，有的是个人，还有人介绍的新客户，我从来都不问这些人的身份。”7日，老高向本报记者描述了生意红火的往事。

在老高看来，未来会有更多的人把手里的钱换成美元。人民币贬值的趋势已成定局，在岸市场的价格每天都不一样，对于需要美元的人来说，晚一天兑换就意味着多付人民币。

“以前我们服务的小客户比较多，现在不一样了，客户有两个账户，一个在岸，一个离岸，在岸市场兑换的美元，转到离岸账户，再兑换成人民币，​​如此循环往复，我们就能赚到两个市场的差价。只要金额够大，每天赚的利润就很可观。”老高说。

老高说，他的美元仓位从2014年8月以后开始吃紧，当时美国加息预期已经出现，上海一些走在前面的投资者开始囤积美元，有时候一个老客户会带动八九个人来找他换美元。2015年上半年股市起步后，美元出现回流，由于汇率被央行打压，黄牛们囤积了大量美元。

“2015年上半年很紧张，如果人民币继续升值，我手里留着那么多美元，估计要亏本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清淡，从2015年9月份开始，美联储加息信号越来越强烈，再加上美元指数上涨，找我换美元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老高说着说着，越来越激动了。

银行柜台前，兑换美元的人越来越多。7日，记者在上海一家大型国有银行的外汇柜台看到，排队取号、兑换外币的人很多。一对年轻夫妇要求兑换10万美元现金，却被告知额度不够，双方发生争执。

“没办法，元旦过后来兑换的人很多，银行又下令，超过一定限额的美元不予兑换。现在美元额度确实很紧，如果要求每个客户5万美元为上限，那根本不够。”这家大型国有银行的柜台工作人员张斌（化名）说。

“2015年年中，我有20万元理财产品到期，我毫不犹豫就把它兑换成美元。如果现在用离岸账户兑换成人民币，​​可以多出2万元。但我现在不会兑换，我想留一些美元在手里，今年美元兑人民币的汇率应该是1：7。其实银行工作人员自己也在争相买入美元。”张斌坦言。

“2015年上半年，我女儿移居美国，在国外买了房。当时全家人用完了全年的购汇额度，凑了50多万美元现金汇往境外，以现金支付西雅图的房产。现在人民币暴跌，我想今年把额度用完。如果在银行柜台换不到美元，我就去黄牛那里换。”在银行柜台等待兑换外币的陈女士告诉本报记者。

私人银行渠道暗流涌动

在私人银行渠道中，国内高端个人的海外财富配置早已是一股暗流。

2015年12月，平安银行在北京、上海、杭州、义乌连续举办四届私人银行财富传承论坛，论坛主题均为家族财富传承与海外资产配置，海外资产配置比例达到25%-40%。

“平安银行私人银行成立两年来，管理的客户资产规模从500亿元增长至2500亿元，未来三年的目标是增长到1万亿元。平安银行私人银行还在全国建立了300多人的专业团队，目前杭州的私人银行分行服务客户超过1000家，管理的客户资产超过100亿元。”平安银行私人银行事业部副总裁尹虎平在2015年12月22日的杭州论坛上透露。

据记者粗略计算，平安目前2500亿元的私人银行规模，如果把其中40%配置到海外，就达到1000亿元，而国内几乎所有的国有大型银行和大中型股份制商业银行，都开设了私人银行业务。

“现有的私人银行客户都要求增加美元配置，从兑换美元资产到家族信托基金、大额美元保单，应有尽有。在岸人民币大幅贬值，美元在香港、新加坡、伦敦等离岸市场也紧俏，这三地作为离岸人民币聚集地，与在岸市场形成了共振。”1月8日，上海一家大型国有银行私人银行总监梁明（化名）表示。

值得注意的是，国家外汇管理局最新公布的2015年前三季度银行结售汇数据显示，2015年一季度，结售汇逆差914亿美元，月均305亿美元；二季度，结售汇逆差大幅收窄至139亿美元，月均仅46亿美元；三季度，结售汇逆差扩大至1961亿美元，月均654亿美元。

梁明表示，企业和个人购汇意愿强烈，跨境资本外流加剧，在主要由国际投资者交易的离岸市场，人民币贬值幅度更大。

1月5日，兴业证券宏观分析师王涵表示，2016年中国经济仍将面临下行压力，增速可能进一步下滑。考虑到美联储加息，人民币贬值压力或将加大。在此趋势下，新年外汇额度续发带来的压力将进一步加大人民币贬值幅度。

人民币汇率博弈

那么，2016年人民币汇率将会如何走势？

1月6日，兴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鲁政委预测2016年人民币对美元将贬值15%，达到7.3左右，这也是所有市场机构中最大胆的预测。在他的分析框架中，中国经济的复苏需要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做出相应的调整；人民币对美元大幅贬值是中国企业特别是第二产业企业基本面改善的动力，也是在汇率市场化、资本项目可兑换和货币政策独立性“不可能三角”中，保证央行货币政策独立性的唯一关键。

1月8日，本报记者从相关渠道独家获悉，国家外汇管理局已将2016年上半年人民币汇率波动区间设定在6.5至6.8之间，不允许其跌破7。

“国家外汇储备的底线在2.7万亿美元左右，目前是3.3万亿美元，意味着人民币还有贬值空间。1月6日，央行意外大幅下调人民币中间价，更像是一次试探，一次性下调人民币中间价，测试市场对人民币贬值的预估幅度和做空资金的规模，进而采取针对性的措施稳定人民币汇率。”上述渠道人士分析道。

该人士称，尽管2015年末国家外汇管理局突然加强了外币现钞收付管理，进一步加大了外汇资金通过经常项目进出中国的难度，限制了人民币境内外套利交易的规模，但不少套利机构很快找到了替代操作方法，如在境内用人民币兑换美元，在境外用等额美元卖出人民币，赚取境内外人民币汇差，使得离岸人民币跌幅远远超过境内在岸市场。此时再通过贸易将境内美元划转至境外账户，弥补境外账户美元资金缺口。这种跨境套利交易加大了离岸市场人民币抛售压力，导致境内外人民币汇差不断扩大。

“做空人民币的主要力量，既有境内企业和个人避险买汇，也有境内外人民币套利交易，金融市场正在形成新的博弈。”香港一位对冲基金经理1月8日指出。

高盛最新发布的人民币汇率报告认为，人民币汇率仍然受到较高经济基本面的支撑，将逐步回归公允估值，人民币汇率不再被高估，贬值空间十分有限。

1月7日，央行官网转发《2015年人民币汇率对一篮子货币保持基本稳定》文章称，一些投机势力试图炒作人民币并从中牟利，他们的交易行为与实体经济的需要无关，也不代表市场的真实意愿，只会导致人民币汇率出现异常波动，向市场发出错误的价格信号。面对这些投机势力，央行有能力保持人民币汇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稳定。

在业内人士看来，这其中隐含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